小說情節純屬虛構 如有純是巧合

 秋宏哥搖搖頭,帶著無奈的眼神走回來。

 「好弟弟!」秋宏哥慢慢坐下來,輕輕地,不安地,有點結巴地:「小莉要,要我轉達給你,她……她說,要你死心,不要再去死纏住她,她會很不高興!」

 我放下筷子,失神地望向小莉,小莉看了我一眼,逕自低頭吃飯,倒是那圓仔花笑著在跟我揮手。

 淚水似乎盈滿眼眶,視線已然模糊,看不清小莉的容貌了。我轉頭不再凝望她,低下頭看我的飯菜。

 這些天來,多少盼望,盼望妳回心轉意,盼望妳再一次深情的凝視我,想念妳對我的贊美,想念那段共同研究功課的甜蜜時光,想念妳的婉約,想念妳的嫵媚,想念妳對我的一切,想念妳,的小百合。

如今,盼望變成失望了,所有的夢想、狂想、妄想原來都只是空想。淚水終於奪眶而出,我放任它流下,流在飯粒上,我吃上一口,有甚麼苦澀的東西比和著淚水的飯粒更苦澀的呢?

周遭的呢喃似乎在一瞬間凝結了起來,我只聽到我自己的啜泣聲。秋宏哥也出奇的靜默,他遞給我一條手帕。偶而我抬起頭看他,發覺他那眼神充滿了關愛與憐惜。他在凝視,他在聆聽我的哭泣。不用千言萬語,他用靜靜的凝神陪伴我,陪伴我啜泣,表達對我的關懷、了解、体會、接納與不捨。我本來還以為他會說:「男孩子哭 沒男子氣吧?」。

我擦拭淚水,慢慢讓自己心情平靜下來。與他靜靜四目相視,好久好久。此時無聲勝有聲,那彼此對望的靜默其實就是刻意消失的音響,將彼此心弦緊緊扣住。我終於停止流淚,慢條斯理,飯菜一口一口往嘴裡送。

 「晚上六點,我請你到羅斯福路三段那家好有名的北平烤鴨吃烤鴨及酸辣麵,然後請你到僑興戲院看電影,羅蜜歐與朱莉葉的殉情記,讓你散散心,ok?」他終於開口了。又是那輕輕柔柔低低的聲音,又是那星光的眼神,那微微上揚的嘴角,掀起一抹淺淺的弧線。,是溫柔ヽ心領神會ヽ是同理心,是要撫慰我創傷的心靈。

我看著他,不自覺地微笑。「好的!」我輕聲說。

 下午六點,我準時赴約。

「殉情記」是一部改編自莎士比亞名劇『羅密歐與朱麗葉』的電影。這部電影我一生一世永難忘懷。片中男主角leonard whiting青春俊俏,女主角olivia hussey清麗脫俗。兩人聲調的清純甜美,真情的自然流露真是令人陶醉。兩人分別出生在彼此仇恨廝殺的兩個家族中。在荊棘與波折中的愛情既是甜蜜,也是苦澀,更是充滿淚水的傷痛,兩人最終竟是殉情以對。令人不勝唏噓。

曲盡了,人卻不散。那纏綿悱惻的愛情還在我內心中迴盪。世間至美的愛情真的都是短暫而感傷的嗎?我又想起曾是柔情萬千的小莉。

 我轉頭看秋宏哥,他也轉頭看我。他好像也不想急著離開劇場。

 「好看嗎。?」他問。

 我點點頭。

 「秋宏哥,你有女朋友嗎?」我忽然對秋宏哥的感情世界感到好奇。

 「現在沒有!」他笑著搖搖頭:「一個月前有,吹了!我主動與她分手。」

 「為什麼呢?」

 「個性太強,太像男孩子,我發覺我不愛她!」他笑說。

 「那麼,宏哥到底喜歡甚麼樣的女孩呢?」我問。

「小弟,你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,你一定是我的愛人」宏哥突然摟住我的頸背,微微傾身側臉看我,眼神竟是既柔美又帶著溫情 ,但是忽然我覺得有點怪怪的。

 戲院內人潮漸漸散去,我們還是坐著對看良久,空氣中似乎彼此嗅到了股曖昧的味道。,說不出來是何滋味,是有點甜又不太甜,有點黏又不太黏。

 「我們走吧!」他說著,竟牽起我的手,表情卻是輕鬆而自然,好像他真的把我當親弟弟。我任由他牽,第一次讓一個同性男同學牽著手,那個年紀的我,我竟絲毫不感忌諱,卻覺得好像有點溫馨,又好像有種情感在友情之上,可又說不出是甚感覺。

我們邊走邊談。

 「宏哥,謝謝你今天的招待,改天讓我回請好嗎?」步出戲院大門,我說。

「這樣好了,你也不必說請客了,我們以後每星期相聚一次,我們一道去用餐,一道去看電影,或者一道去郊遊。費用就共同負擔好了,這樣或許你會覺得跟我在一起會比較自在一點。」他雙手親暱地摟住我的頸項,笑容可掬地說。

 「好的」我笑著問說:「不過,如果大哥每個禮拜都找一天陪我,那麼會不會大哥交女朋友的時間被我佔去了?」

 「哈!!哈!真是古錐ㄟ(可愛)!」秋宏哥豪放地笑說:「泡蜜斯還要固定時間嗎?隨時隨地都可泡蜜斯。目前還不急,我倒想多花點時間陪你!真的,古錐ㄟ!我真得很喜歡你,我要愛護你ヽ保護你。你也喜歡我嗎?古錐ㄟ!」他再度牽起我的手,兩眼緊盯著我。

 「喜歡!當然喜歡秋宏大哥」我說,覺得一道暖流從他手上直通抵我的內心深處。

 「那真好!」他眉開眼笑,更顯風流倜儻:「不過,你現在還會為小莉的事難過嗎?」

 「不會啦!」我說。

 「那就好!」說著,他拉起我的手過馬路。

 「我們到椰林大道再聊聊天吧!?然後我再送你回你租的單身雅房,ok?」他說。

 「ok!」

那條涼風息息的寬闊大道,兩旁種滿了椰子與杜鵑。總是有情侶蹲在杜鵑樹旁竊竊私語,總是有哲人在彳亍獨行,徜徉沉思。華燈初上,更添幾許浪漫氣氛。

 我們漫步走在大道上談心。他不自覺地又牽起我的手。

我忽然想起小時候夭折的小哥。我有三個哥哥,三個姊姊。大哥ヽ二哥ヽ三個姊姊年紀都大我十歲以上,只有小哥只大我三歲,我下面還有一個弟弟。因為年齡比較接近,小時候小哥也是常常牽著我的手,也常跟我玩在一起。

媽說,我剛開始學會走路後,小哥就常常想抱我,因為太小,媽怕危險,就常制止他。依稀記得,在我四歲時,小哥趁媽不注意時要抱我,但是畢竟他太小了,很辛苦地把我抱上來後支持不住,害我重重地摔落地上。我嗚嗚大哭,惹來媽對他一陣責罵。在我十一歲時,小哥已變成個身手矯健,身高比我高出很多的美少年了。

印象中的小哥,眉宇間總是蕩漾著那抹英氣,大大的眼睛比我還大,在長睫毛的陪襯下是那雙炯炯有神的星光。當他輕而易舉地抱起我,讓我採摘番石榴樹梢的番石榴時,我開始覺得小哥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與偶像。

 然而隔年小哥就病死了,死前還跟媽說要再抱抱我。世界上美麗的東西,動人的感情真的都是短暫的嗎?就像春天盛開的櫻花般,純潔ヽ絢麗ヽ嬌艷,但是很快就飄落枯萎了,只留下淒美的回憶。

 「古錐ㄟ,你在想甚麼?」秋宏哥問我。

「嗯!!沒甚麼!你幾公斤?」

 「呵呵!怎麼突然問這麼驢的問題?我69公斤,你呢」

 「48.5公斤,好瘦小,你可以抱我抱看看嗎?」

 「喔!好輕!我抱看看!」說著,他抱起我,好像有點吃力,但是終於高高地把我抱起了。還抱著我走了一段路,我們都大笑不已。

那一瞬間, 像是當年小哥高高抱起我採摘水果那一幕,在秋宏哥的懷抱裡,在秋宏哥微微的喘息聲中,安全ヽ舒暢ヽ溫暖。

 多希望時光就停格在那一刻,多希望時光倒流,重溫小哥的擁抱,想多看看小哥看我時開懷而俊美的微笑。但是可能嗎?時光真的一去永不回,時光也不停地在流動。失去了愛情,有天友情是不是也將失去?世事真是茫茫難自料啊!秋宏哥放下我,我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傷。

 我們約好下回相處的時間地點。

從此,我每個禮拜都與他相處一天,有時甚至兩天。他那一顰一笑ヽ一舉手、一投足充滿了無限的魅力。他總是以大哥的姿態給我指導ヽ給我提醒、給我安慰ヽ給我開示。

 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低微,他的音調還是那麼誠摯溫柔。與他相處,溫馨總是飄散在我心間。我真的好喜歡他,我要與他推誠相與。友情在滋潤我枯竭的心田,愛情的惆悵早就飛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 我們也常在圖書館、餐廳ヽ交誼廳共同研習功課。他總是誇獎我英日文比他好,要我多陪他學英日文。當我們在一起也常有謔浪笑傲的時候,我才發覺,原來沒有小莉,我也能找到快樂。

 就這樣與秋宏哥交往了兩個月,有天中午我們在校外聚餐他突然要求我與他同住。

「你放心,不會是兩個大男人睡同一張床,那當然挺彆扭的。我那裡有張上下鋪的床,上鋪平常都放雜物,你搬來,可睡上鋪。我可隨時請教你功課,我還想多照顧你。」他說。

「為什麼呢?」我是明知故問。

 「我不是說過了,你長得太像我死去的弟弟,個性也太像。我真心地想當你的大哥。」

 我答應他。我感受到他的真心,他的溫暖,我願跟他同住,跟他建立起深厚ヽ甜美的兄弟情誼,就像我過世的小哥與我。

 利用沒課的星期天,搬到他那間半大不小的套房。我們費了一整天,把它清理得窗明几淨,纖塵不染。他的套房陳設簡單,卻也顯得幽靜清雅。